夜色已深，內海西岸，高地聯合酋長國首都布萊德港的中心燈火通明，人頭、狼頭、獸頭匯聚在一起，從街巷到廣場都塞滿了，完全是字面意義上的“頭頭是道”。

秩序女神被打敗了，赤聯在主位面無敵，發出了戰鬥宣言，要讓赤紅光輝普照所有凡人，高聯酋的民眾們正在狂歡。

不過他們也不光是慶賀，高聯酋人還有另外的情緒。來自各地各個種族的酋長們在廣場的臺子上演講，引發了一波波歡呼或者鼓噪，現場氣氛格外熱烈。

對高聯酋的居民們來說，戰爭似乎跟他們無關。他們已經沐浴在赤紅光輝下，過上了富足而安寧的生活。這裏就算不是天堂，也是人類、狼人、吸血鬼、獸人和半獸人等各個種族的幸福家園。

四年來高聯酋有了很大發展，全國已有三百萬人口。一半來自布萊德，還有一半來自東西費恩的冰原荒野。

這是個種族混雜的國家，包括了二十萬獸人、三十萬吸血鬼，五十萬正常人類、八十萬狼人和接近一百萬帶著獸耳、尾巴等各種野獸特征的半獸人。不僅種族繁多，各個種族內部還有若幹族群的劃分，但不同族群不同種族都相安無事，和樂融融。

高聯酋能建成“種族多元化和諧社會”，靠的不是為了多元化而多元化的口號和自由放縱的管治手段，更不是那位只會在慶典上賣萌的大酋長的功勞，而是費共的直接領導和公有制的社會基礎。

赤聯雖然沒有直接管制這裏，費共統合部卻牢牢控制著國家各級機構的決策權。部族的酋長體系，還有國家的聯合酋長大會，只是費共政策的執行機構。

靠著統合部的細致工作，高聯酋的社會體制除了蒙著一層帶了土味的皮外，內在的東西跟赤聯本體並沒有本質區別。一切生產資料都歸公有，所有人都是不分貴賤尊卑的勞動者。

細節上倒是有很多不同，比如這裏實質上是一所巨大的學校以及醫院。那些擁有不良天性的國民必須完成相應的教育，並且改造好體質，才能獲得社會類的勞動崗位，以及前往赤聯定居，加入公會乃至公社。

不過要獲得公共服務崗位，包括進入政府部門和軍事單位，高聯酋的國民還得進行一道審查，這讓高聯酋人有些不滿。銀月之心保衛戰的勝利，全面反攻的宣言更刺激了這樣的不滿，在今夜的狂歡活動裏，這樣的情緒也因酋長們的演講而迅速發酵。

“憤怒聲討萬萌之主夏安！”

獸人酋長麻臉-鐵肘的大嗓門吸引了上千獸人圍在他的臺子下：“我們獸人意志堅韌、體格強壯，在戰場上毫不畏懼，就是天生的戰士！”

“然而萬萌之主給我們灌輸了獸人更適合唱歌跳舞的觀念後，我們這個種族就走上了錯誤的道路！”

“我們已經變得多愁善感，聽歌就要流淚。我們已經得了多動癥，有點節奏就要踩拍子扭腰！”

“部族每年舉辦的勇士大會，變成了比賽歌舞的大會。我們獸人在赤聯裏的形象，從勇猛善戰，令敵人聞風喪膽，變成了夏安陛下豢養的小醜！”

“就是夏安陛下，讓我們獸人沒辦法參與到推翻殘暴統治者的戰爭裏！迄今為止，只有幾千獸人加入了赤聯軍團，對高聯酋的二十萬獸人來說，這是不公平的！”

對面臺子上，另一個獸人酋長金眼-鋼鬃也高喊著附和：“沒錯！昨天我在伽馬城機場候機的時候，一個人類小姑娘見到我一點也不害怕，還說想看我跳霹靂舞，唱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，當時我憤怒得說不出話！”

“一個人類小姑娘啊！見到我居然不轉頭就跑，還對我提出了這麽過分的要求，我們獸人的臉面還往哪裏擱呢？”

說著說著就涕淚皆下了：“我本來很想用棒棒糖插那個小姑娘的嘴，讓她嚇一大跳的。可我是文明的大同主義獸人，我只好給她表演了一段極樂凈土。跳的時候還向老祖宗禱告，祈求他們寬恕我這個不肖子孫！”

“這樣的恥辱我絕對不想要了！我要上戰場，要成為勇猛的戰士！要讓大家都記起來，獸人其實是戰鬥種族！”

兩個酋長彼此呼應，激得在場的獸人們都振臂高呼：“戰鬥！戰鬥！戰鬥！”

到此情緒也都調動起來了，角落裏聯合酋長大會的三長老之一，年輕的斷牙-星斑確認助手錄下了現場影像，滿意的點頭。

助手還很擔心：“上面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在煽動種族情緒，謀取不當權利啊？”

星斑搖頭：“只有這麽強調，才能讓大酋長和統合部仔細傾聽我們獸人的心聲啊。連狗頭人都沒有前置審查，成千上萬的加入到軍團裏，每艘戰艦就有一個排，這對我們獸人太不公平了！”

獸人們用節奏鮮明的調子呼喊起來：“再見吧夏安！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！”

助手又問：“我們這麽反對夏安陛下，他會不會生氣啊？”

星斑齜牙笑道：“不會，以後他只會派安希婭殿下到我們這來，我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？”

正跟助手相視而笑，那兩個酋長引導著民心攀升到高潮，不約而同的喊出口號。

“aaagh——Oh！”

“洛克塔——哦嘎！”

星斑一巴掌糊臉上：“藥丸！”

果然，那兩個酋長一楞，然後怒目對視，爭論起來。

“純天然環保色是永恒的生命之色！沃漢姆歐克才是獸人正宗！”

“力量與榮耀，鮮血與雷鳴！沃奧夫克拉夫特的血肉歐克才是真正生命，植物孢子滾粗！”

“植物就不能是高等智慧生命了？你這是種族歧視！貝塔城的守護古樹豆芽先生不會對這樣的言論無動於衷！”

“豆芽先生絕對不會隨便抖抖就在地上埋下無數小豆芽！你們分明是血肉之軀，非要把老祖宗安到其他種族身上，這是逆向種族主義！”

“哇啊啊，不能忍！我們再來作一場！”

“怕你就不會當酋長，來啊！”

兩個酋長隔臺叫囂，下面的獸人個個兩眼發光獠牙閃亮，跟著鼓噪。

鼓點打了起來，小號吹了起來，六弦琴蹦蹦彈奏，沒有樂器的直接跺腳鼓掌打拍子。

倆酋長手舞足蹈，口中嘿哈呼喝，隔空尬舞。

角落裏，星斑拎起人頭大的拳頭錘助手：“還拍！你還怕！還不趕緊關了！”

其他獸人也一群群分出了涇渭，分別擁護兩個酋長，跺腳下腰甩胳膊，開始了他們的日常……比舞。

廣場上其他種族的人都在勸架：“別打啦別打啦你們別打啦！”

還有吸血鬼不爽的喊：“學我們的動作幹嘛？嘲笑我們嗎？我們是有膝蓋的！”

廣場中心亮起立體影像，黑白長發身材健美的大酋長出現，讓喧鬧戛然而止。

大酋長打了個哈欠，目光下垂，用念稿的生硬腔調說：“高聯酋的各族同胞們，早上……咦，還是晚上嗎？哦哦，晚上好！”

“全面反攻的戰鼓已經敲響，解放主位面的號角聲無比嘹亮，赤聯兒女正從各方奔向戰場！”

“新的世界需要所有人民一同建設，新的歷史需要大家一起創造！”

“費共中央及赤聯管委會在此鄭重宣告，高聯酋的人民將在今夜加入赤聯的大家庭，匯入赤紅光輝普照費恩的浪潮！”

“所有完成了基礎教育和體質改造的高聯酋民眾，將被視為赤聯人民的一份子，與其他種族享有同等的權利，當然也要履行相同的義務。”

“自今夜起，赤聯將取消前置審查，所有高聯酋民眾，將與其他地區的赤聯民眾一樣，可以自由申請社會服務崗位，以及加入軍團，成為光榮的子弟兵！”

念完了稿子，大酋長及魔女卡琳擡頭，又打了個呵欠，擺著手說：“就這事，我先去睡了啊，你們別鬧得太過火。”

投影消失，廣場上沈寂了好一陣後，忽然像氣球炸裂一般，爆發出覆蓋了所有音域的歡呼乃至尖叫。

由獸人帶動，現場所有人都載歌載舞，又跳又唱起來。

“咱們老百姓啊！啪啪……”

“真呀真高興啊！啪啪……”

人群裏，星斑也拉著助手一起跳起了撞臀舞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風暴洋深處，像玻璃罩般的結界扣在山頓海溝之上，結界外一艘艘潛艇游弋著，燈光如同星辰變幻。原本幽深晦暗的無盡海底，變得如淺海一般絢麗清澈。

風暴洋海靈自治區的民政委員阿麗爾-山頓在結界塔上俯瞰下方，處處魔導維生循環器冒出股股氣泡，讓這個比昔日山頓海溝大出好幾倍的結界充盈著生機。

她感慨的道：“真是想不到，我們居然能把海溝附近的魚人和蝦人，總之一切有靈的海洋生物都供養起來。”

身邊皮膚黝黑的青年搖頭說：“這也不是無限的，所以我們也只是試點，看上限在哪裏。如果上限不夠，我們只能縮小供養範圍，放棄那些需要花費更大力氣，幫助他們完成進化的海洋種族。”

阿麗爾想了想，也擔憂起來：“魚人就是海洋智慧生靈的下限了，他們的生育率高得驚人啊，到時候人滿……哦，魚滿為患，又該怎麽辦呢？”

看相貌還很青澀的青年對這個話題很有底，說話間眼眉飛舞，充盈著自信：“等魚人那些低等生靈進化到高等生靈後，他們自然會降低生育率，因為他們不必再靠恐怖的生育率來維持整個族群的存續。”

“就算到時候降低的速度很慢，不要忘了，我們的生產力還在不斷發展。只需要開發一塊海洋半位面，就能養活億萬海洋生靈。我們也相信，這些海洋生靈能為大同主義事業做出更多貢獻。”

美麗的人魚公主轉頭哼道：“比如……一魚三吃？”

語氣很冷的樣子，身下的魚尾巴卻歡快的拍著。

海洋公社的研究員，費共風暴洋統合部聯絡專員卡蘇斯撓頭道：“這個魚不是那個魚啊，而且你不一樣也吃魚嗎？”

魚尾巴拍在卡蘇斯屁股上，差點把他拍飛了。

人魚公主嬌嗔道：“親我的時候那麽用勁，我看你就是想吃我！”

卡蘇斯嚇得左右張望，生怕別人聽了去。

“緊張什麽，笨蛋！”

阿麗爾紅著臉說：“你以為統合部那些人不知道咱們的事嗎？丹尼爾那張嘴是什麽德性你也該清楚。”

卡蘇斯還不太習慣人魚公主這麽親昵，咳嗽著說：“咱們還是談正事吧，那幾個海溝組織的軍隊規模很大，裏面還有從冰海過來的恐怖海怪。確信他們跟風暴之神勾結起來了，接下來的決戰壓力很大，你們這邊能夠動員出足夠的人手嗎？”

阿麗爾說：“是魚手……不，魚是按尾算的，你該問動員出多少尾魚……”

接著語氣變得傲然：“有十多艘潛艇，還有我們一起發明的海洋武裝，我們還怕什麽呢？風暴之神派來再多再強大的海怪，能比得過利維伊特？”

“事實上我們幾個海溝都覺得，已經有力量支援赤聯的反攻了。曙光帝國對我們沒什麽影響，可秩序女神要創立的永恒秩序，會讓我們海靈退回到過去那種艱難求生的狀態，那可不是我們想要的未來。”

阿麗爾把一個金屬圓筒遞給卡蘇斯：“這是六個海溝自治委員聯合簽署的請戰書，幾千萬魚人、幾十萬高等海靈在陸地上做不了太多事情，不過控制港口，切斷曙光帝國的海路物資運輸這些事情還是能勝任的。”

“網絡文件已經提交給中央了，這是書面文件。”

卡蘇斯凜然點頭：“我保證第一時間送到。”

等卡蘇斯收好文件，阿麗爾用尾巴尖撓著卡蘇斯的腰眼，愜意的說：“真希望這一戰後，整個世界就能結束動蕩，讓大家得到真正的安寧和幸福。”

尾巴尖由撓變戳，阿麗爾的聲音變得更蚊子一樣：“那件事……我是說請歐蘿拉殿下的事情，你沒忘吧？”

卡蘇斯拍著胸脯說：“當然沒忘！別說歐蘿拉殿下，就算是小紅陛下，只要總樞機幫我說話，也能來主持我們的婚禮！”

然後他皺眉道：“不過我們年紀都還太小了吧？現在就考慮這事，是不是太急了？”

“誰、誰急了啊！？”

阿麗爾羞得拿尾巴尖使勁戳他：“我才不急！是你說婚禮的又不是我！而且你還沒向我求婚呢！”

美人魚嗖的激射而出，可她哪裏跑得過穿了海洋武裝的卡蘇斯。

“你跑什麽啊？我說了什麽？”

“你幹什麽！放開我的尾巴！”

“說清楚啊！”

“啊啊流氓！我都變腿了你還不放！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從高聯酋到風暴洋，赤聯勢力範圍之內，所有人都為銀月之心保衛戰的勝利歡喜鼓舞，再為全面反攻的宣告熱血沸騰。

跟著宣告同時到來的還有赤聯的全面動員，地獄位面的歸隊堡裏，活人們紛紛踏入傳送門，加入到主位面的戰鬥。

所有人進門前都戀戀不舍的再看了看歸隊堡，以及幽深而狂躁，作為歸隊堡背景的地獄，他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回來了。

地獄公社和地獄位面軍都在改組，未來冒險家、探索者以及獵人還會在地獄活動，屬於赤聯的活人將不會再歸入這兩個單位，而是把精力放在更廣闊的主位面和外層位面。地獄位面的解放事業，除了科研和情報事務外，戰鬥會全部交給赤紅英靈。

奧圖和敏絲率領數千赤紅英靈在傳送門外整齊列隊，歡送活人們回到屬於活人的世界。從奧圖敏絲再到每個英靈，都保持著敬禮姿勢，感謝活人們做出的貢獻乃至犧牲。那一張張骷髏面目上，躍動著英靈們生前的容顏，令現場氣氛肅穆甚至神聖。

活人們紛紛還禮，收拾情懷踏入傳送門，等到又一批人又蹦又跳的要進傳送門時，氣氛……嚴格說是畫風驟然大變。

“那個……”

奧圖以為自己看錯了，眨了好一會眼才確認沒錯，是那幫家夥：“安妮、米娜、瑪麗，你們是去主位面參加什麽活動嗎？”

這批身姿妖嬈，容顏美麗的少女正是地獄公社的赤紅魅魔，領頭的安妮笑著招手道：“指揮官，您是不是太忙沒看到消息啊？我們現在被歸類為‘赤魔’，也要在主位面活動呢。上面把我們調到了戰略軍的心理戰部隊，這是去報道呢。”

奧圖那浮在骷髏頭上的青年面目扭曲了一下：“是……是嗎？我的確沒註意到，不過這樣好嗎？”

米娜和瑪麗一人比了個跳舞的姿勢，安妮再道：“現在我們在上面都不必遮掩形貌了呢，就像之前發布的宣告一樣，我們已經不屑於隱瞞自己的目標，就是要解放整個費恩，解放所有靈魂！既然亡靈能夠解放，惡魔和魔鬼為什麽不能呢？”

奧圖無語，等赤紅魅魔們進了傳送門，才低低嘀咕了一句，像是“這就是美麗即正義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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